靛青的血顺着指甲缝往外渗，混着灰烬凝成箭头，直指西南方向，“醉月楼顶漏青烟，跟蒸笼揭盖似的。”
陆远刚要搭话，永阳坊那边突然炸开尖叫。
地面拱起土包，青石板咔咔裂开，底下钻出条水缸粗的“土龙”——那玩意儿浑身裹着黏液，鳞片分明是碎瓷片拼的，眼珠子滴溜转着血红的光。
“躲开！”他拽着凌杰后领往后蹿。
黏液雨点似的泼在刚才蹲的位置，几个胡商躲闪不及，袍子沾上点沫子就僵住了。
皮肉眨眼间石化，鼻梁拱成鼠嘴，手指蜷成爪子，活脱脱变成石雕的妖物。
醉月楼三层的铜镜蒙着层血痂，郡主攥着金簪的手直发抖。
菱花镜里映出的不是她今早梳的惊鹄髻，而是满头缠着透明丝线的鬼样子——那些丝线穿出琉璃窗，消失在晨雾里。
“姑娘要听曲么？”
身后突然冒出吴侬软语，惊得她金簪差点脱手。
本该空荡的厢房里坐着个抱琵琶的姑娘，葱白手指拨弦的瞬间，郡主感觉头皮发紧——梳好的发髻自己散开了，青丝像提线木偶的绳子似的，把胳膊腿儿扯成个“大”字。
琵琶女抬头笑，嘴角裂到耳根：“您这逆鳞胎记，奴家瞧着亲切......”
“破！”簪子扎进琵琶面，楠木炸开白茬。
整座青楼突然褪了颜色，朱漆柱子泛了白，穿红戴绿的嫖客妓女全成了纸片，哗啦啦往天上飘。
墙皮下裸出层层叠叠的茧膜，最里层粘着个水缸大的琥珀——陆远在地底溶洞挥刀的画面，正映在琥珀里，他刀尖戳的位置，恰好是自己被丝线勒住的左肩！
骊山溶洞渗着阴气，陆远踩着齐膝深的黏液往前挪。
钟乳石上垂下的不是水珠，而是干涸的血字，每滴都写着斩妖人的死期。
“叮——”
斩妖刀突然自己震起来，刀面映出石像真容。
那些鼠头人身的石雕眼窝里，塞着黄豆大的魂魄光点，最深处武后石像摊开手掌——传国玉玺浮在半空，正把光点抽成金线！
凌杰的虚影从刀身渗出：“是因果丝！”
靛青妖血凝成锥子，狠狠扎进玉玺裂缝。
整个溶洞响起婴儿哭似的尖啸，石像武后突然眨了下眼，两行血泪冲花了石粉：“李氏气数......当绝......”
“绝你祖宗！”陆远挥刀劈向石像脖颈。
穹顶应声炸开，数不清的蝉蛉暴雨似的砸下来。
每个蛉壳裂开都蹦出只血蝉，翅膀扇动的频率震得人太阳穴发胀。
怀里的蝉蜕突然发烫，烫得陆远心口一哆嗦。
他扯开衣襟把蝉蜕按在伪龙脉七寸处，黏液突然倒流成顾惜雨的虚影。
那虚影比纸还薄，手指却实实在在戳进他胸膛：“傻子......锁魂印是保命符......”
溶洞里的鬼哭变成了破阵乐，三百石像哗啦啦跪倒。怀里的蝉蜕浮现牙印，陆远突然想起新婚夜——顾惜雨咬在同心锁上的牙印，跟这个分毫不差。
晨钟撞响第七下时，七十二坊水井同时喷泉。
西市打水的妇人盯着木桶发愣，水面上浮着片带牙印的蝉蜕，跟她二十年前塞进女儿襁褓的一模一样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