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寒风掠过大同城外城隍庙的破木门时,冯胜的皂靴正踏进大同府衙。
自从来到大同,冯胜日夜奔忙,藩王勾结白莲教,又把手伸到了辽东去了。
他不知道代王筹谋策划了多少年,更不知道蓝玉和李景隆在辽东如何了。
陛下信重他,淮西处在风口浪尖上,此行虽然没有夸张到临危受命的程度,京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。
陛下登基两年来,四境倒是还算安稳,国内一直暗潮汹涌。
一个政权的交替总是伴随着不安定的因素。
临行前陛下亲自召见他说的话,让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。
陛下虽然没明说,不过,他们和陛下都深深的知道,此次危机绝对不会比辽东和草原上的威胁来的轻。
“皇爷爷的身体越发不好了”。
少年天子的担忧溢于言表。
是啊,代王不足虑,但若是无上皇此时撒手西去,那无疑将是对京师局势产生太多不可预知的风险。
要知道,老皇帝,可不单单是代王一个藩王的爹!!
好在小皇帝已经把最大威胁——燕王,晋王,宁王的家眷全部都扣留在了京师。
否则,这个档口,就算是朱允熥占据着正统大义,若是几大藩王联合起来,他们这些老将还真是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呢。
……
六十多岁的老帅抖落大氅上的冰碴,身后十八名锦衣卫鱼贯而入,将代王府长史的脑袋扔在大同知府府衙的青砖地上。
大同知府周允文踉跄着从太师椅起身,官袍下摆赫然洇着暗红血渍。
“周大人这腿伤,”冯胜的指尖划过尚方剑云纹,突然撩开对方官袍——
三道深可见骨的鞭痕斜贯大腿,
“是上月代王卫队纵马时留下的?“”
周允文惨笑:
“那日铁鹞卫强征城南寡妇抵税,下官不过说了句'洪武律例未有此条'...”
周允文咬着后槽牙猛地扯开衣襟,
赫然露出瘦削的上半身,
只见他的锁骨处烙着“代“字焦痕,
堂堂四品大员,眼含热泪,恨恨的说道:
“代王朱桂亲自把烧红的铁印按上来,对着臣说'大同城里,本王就是律法'。”
言辞间,全都是深深的无力感和进退维谷的无奈。
凭什么?!
就因为他是无上皇的儿子!
就把他们这些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的地方官员,不放在眼里。
不把陛下的律法放在眼里!
更不把大同城的百姓放在眼里!
冯胜强忍着怒气,沉声安慰道:
“周大人放心,这个仇,老夫来给你报!
他,蹦跶不了几天了。”
周允文对着京城方向双手抱拳,感激的说道:
“自从国公爷来到大同,老夫就看见了晴天,咱们的陛下虽然年纪小,不过,魄力和手腕可不稚嫩,
老夫没白活,这个罪也不会白受。
咱们的陛下,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圣天子!”
这若是换作别的皇子皇孙,哪怕就算是当年的太子殿下,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如此雷厉风行!
干脆利落!
他们算是熬到好时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