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世子陆恂。
在闺中时,她便时常听到世子威名,也曾远远瞧见过,那是个清致无比的男子,不比寻常武将鲁莽,他的身上,带着寡淡矜贵的疏离。
她才要好奇,远舟大哥为何要立在此处,不过片刻,一辆小车驶入,姜氏从里面下来。
她看到陆恂亲自上前将人扶下来,姜氏也心安理得享受夫君的伺候。
当着一众丫鬟的面调笑,“陆大人怎么在此处?该不是特意等我?”
一向寡言沉稳的陆恂,只是温柔地笑笑,“恰好路过。”
他明明不是。
他刻意等在此处。
可没有人拆穿,姜氏也就只当是碰巧,嘻嘻笑道,“是缘分啊!”
沈清月带着侍女避开了一行人,微风将两人的对话隐隐送来,也不知姜氏说了句什么,她听到一声清润的男声,半是无奈半是放纵的唤——“月月”。
原来是月月啊……
沈清月不知为何,心口忽然间酸涨得厉害。
她自以为抢了姜氏的名字,却原来,姜氏的夫君,世子唤她月月。
可是沈清月自己的夫君呢,至今都不肯亲昵地唤她。
那一幕,沈清月一直记得。
原来寡淡清冷的陆大人,对待妻子时,那般柔情。
嫉妒滋生嫌恶。
沈清月不肯承认她嫉妒姜氏,却由衷地感到厌恶。加之这一回的事,连带着婆母王夫人,也一并记恨上。
整日里挂着脸,脾气易怒,稍有不顺,便打骂侍女,人前更轻易露不出个笑模样,活像人人欠她二两银。
王夫人心中恨一阵,怨一阵。
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,只当她知书达理,没想到却是个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,整日里嚷着要回家去,泼闹的厉害,害得远舟也有家不得归。
王夫人生平最见不得陆远舟受委屈。
急火攻心,当真起了病灶。
只是才被太子妃点过,“病”又刚好,此时却连正当光明病一场都不能,瞧个郎中也得避人。
且她冷眼瞧着,宫中的淑妃娘娘虽说与襄阳侯夫颇有渊源,可实际与他家并不亲近,自己当初想借这层关系,却是压错了宝。
人便是这样,看一个人不顺眼时,她如何做都叫人生气,何况沈清夜也不是省油的灯。
于是这日,王夫人将人请到嘉乐堂,做出一番推心置腹的架势。
沈清月初时只当婆母又要劝她忍耐,哄着她好好过日子。
可如今陆远舟连家都不回,她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?
家中人人都看她笑话。
陆恂对姜氏如何?陆远舟却连兄长一星半点也比不上。
早几日,沈清月便想家去。这与她想象中的婚后生活相差太远,她后悔了,后悔嫁给陆远舟这个窝囊的男人。
平日里,王夫人总是劝和,今天却不同,先幽幽叹口气,随即道,“你若想家去,便去吧。总是我家对不住你。”
这却出乎沈清月的意料。
她虽任性,也知婆母待她包容,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应付,就听王夫人继续说道,“以你的才貌性情,本是做世子夫人的料子,我原本也……”
说到这里,猛地住口。
沈清月却被勾起好奇。
王夫人这话好生奇怪,她嫁的是嫡次子,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世子夫人,这话没头没尾,不由问道,“母亲是何意?”
王夫人蹙眉,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摆手叫她下去,“好了,我能有什么意思,去吧。”
一副“很有内情,但不说”的模样。
涉及世子之位这等家族传承的大事,沈清月哪肯善罢甘休,不但不走,反倒更坐近了些,压低声音问道,“母亲可是有难言之隐?”
王夫人和她对望片刻,见沈清月坚持,目光渐渐闪烁起来,往博古架的方向看过去,过了许久,久到沈清月都快等不及,才听她幽幽开口道:
“这却涉及咱们家一个最大的秘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