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,陆远蹲在平康坊的瓦檐上。
雨丝斜斜地切过灯笼光,把醉月楼的朱漆柱子淋出铁锈色。
他手心攥着片湿透的蝉蜕,边缘的牙印被雨水泡得发胀,像极了顾惜雨当年咬在同心锁上的痕迹。
“陆大人好雅兴。“
阴恻恻的嗓音贴着后脖颈擦过。
陆远旋身甩出三枚铜钱,暗器穿过雨帘钉在对面坊墙上——那处阴影里站着个戴帷帽的妇人,怀里抱着的襁褓正往下滴黏液。
“把孩子放下!“
他踏着飞檐扑过去,斩妖刀出鞘的寒光劈开雨幕。
妇人突然掀开帷帽,露出张爬满金鳞的脸——是三个月前溺死在曲江池的刘司簿!
襁褓里传出尖锐蝉鸣。
陆远硬生生收住刀势,刀锋离襁褓仅剩半寸。
就这瞬息间的迟疑,妇人突然炸成漫天金线,每根线都缠着块正在石化的魂魄碎片。
“是因果丝!“
凌杰的虚影从刀身渗出,靛青色妖血凝成伞盖。
那些金线撞在伞面上,发出铁锅炒豆似的噼啪声。陆远趁机扯开襁褓,里头哪有什么婴孩——蜷缩着的是只拳头大的血蝉,翅膀上烙着“武瞾“二字!
血蝉突然自燃。
青紫色的火苗舔上刀尖,陆远感觉有东西顺着刀柄往心口钻。
他当机立断咬破舌尖,血珠喷在火焰上,火舌“嘶“地缩成个火球,映出骇人画面:
朱雀大街的地砖正在融化,砖缝里渗出无数金线,把夜行百姓缠成提线木偶!
“去大慈恩寺!“
凌杰的虚影突然凝实三分,手指着城南方向。
他半透明的身子被雨丝穿透,靛青色血在瓦片上洇出幅长安舆图——所有金线的源头都指向大雁塔顶的鎏金宝珠。
大雁塔第九层的经卷在发烫。
守夜的小沙弥缩在墙角,看着《金刚经》的梵文从纸上浮起来,在空气里扭成金线。那些线缠住佛前的长明灯,把灯油炼成靛青色的妖火。
“施主止步!“
方丈的禅杖横在塔门前,杖头的铜环叮当作响。
陆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刀尖指向塔顶:“让开,你们供的不是佛!“
话音未落,方丈的僧袍突然鼓胀。
密密麻麻的血蝉从袖口涌出,撞在斩妖刀上迸出火星。陆远旋身踢翻香炉,香灰迷了血蝉的眼,趁机撞开塔门。
螺旋台阶上滴着黏液。
陆远每跨三步就甩出枚铜钱探路,第七枚铜钱撞在暗处的东西上,发出金铁交鸣声——是凌杰的青铜钥匙,正卡在台阶缝隙里泛着妖光!
“果然在这......“
他弯腰去捡,钥匙突然咬住指尖。
剧痛顺着手臂窜上太阳穴,眼前炸开武德七年的画面:九孔真君把青铜钥匙塞进凌杰咽喉,少年捕快的瞳孔瞬间爬满金丝。
塔顶传来梵唱。
陆远甩开钥匙往楼上冲,在第八层撞见正在蜕皮的知客僧——那和尚的皮囊像蛇蜕般堆在蒲团上,新生的身子裹满金线,正把《法华经》的经文纺成因果丝!
“妖僧!“
斩妖刀劈开经卷的刹那,塔顶宝珠突然炸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