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别说义务教育，就连基础的识字扫盲都几乎没有的王国里，作为专有名词的“学校”，与现代社会里的，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简单来说，学校是神学院的预科，教授古文、经学、修辞、逻辑、天文和音乐，是培养教士，让皈依的修士进修，以及作为教堂的平替，更经学一些的对信徒讲经的地方。
更进一步的说，学校又分成“城市教会学校”和“乡村教会学校”两大类。
前者本质上是贵族、教士和富裕阶层子弟的专修学校，后者则更类似于以讲经说道的形式，给平民做最最基本的教书识字。
这种过于质朴的教育体系，直接导致了王国识字率低于5%，普通人会写名字已属不易，能看得懂告示都算“知识分子”了。
而于连二人眼前的这所教会学校，显然属于前者。
看着那批身穿绒布衣装，围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阿谀奉承、溜须拍马的半大孩子们，于连只觉得眼睛都被玷污了。
都不奢求你们有教无类，至少不至于在学校里，在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间，也整这一出等级森严的破玩意儿吧？少年闰土尚且能和少爷一起玩呢。
尤其——
看着学校门口那两个体型健硕、全副武装，盔甲上刻印着单眼太阳的圣主圣徽的宗教骑士，于连眉头直皱。
因为是教会主办的学校，所以可以名正言顺的，请教士与神甫讲学，派宗教骑士驻守。
因为有王权的庇护，所以市政和王室军力，共同保证此地的“治外法权”。
因为上述两点，这所本应教书育人——实际上更类似顺带讲经的未成年社交沙龙——的学校，成为了教会治下的，秘密走私网络的运输节点，以及重要的仓储地。
在这座临街宽度60米以上，纵深超过130米，后方还紧邻一片微型马场的教会学校的地底，那就连本校学生都基本不知道的地下室中，屯放着大量教会经手的黑产物资。
以及，那小山一样的粮草辎重。
“怎么说？跟雅克宅邸一样，直接干进去么？”
许是先前那一番乱杀，给莱欧娜激出血性来了。看着活动手脚、跃跃欲试的她，于连不免有些汗颜。
“那什么，莱欧娜小姐。”
于连一把按住她摩拳擦掌的双手，强行让她镇定下来。
“中午之所以搞正面强攻，是天时地利具在的情况下，行动目的本身还是诛杀。但现在，环境不一样了，私人密室可没法在人流进出频繁的临街建筑上，起到足够的隔绝效应。
“况且，这里也不是私人场所，而是教会管辖的公营建筑。冲突烈度越小越好，动静也不宜太大，最好能让对面吃个哑巴亏。”
“为什么？跟雅克那时一样，把事情闹大，让市民们知道教会参与走私和黑市网络的恶行，不好么？”
看着莱欧娜略有愤慨的脸，于连挠了挠头。
“如果可行的话，这确实不错，可以为明天的冲突做个预热，提前打击一下对方的民心。
“但是，万一事情真闹大了，对面破釜沉舟，将两起火灾并列，以此为借口，王权公然参与宗教战争，那可是在给法雷尔修士他们添堵啊。
“所以，把事情控制在‘仓库失火、粮草被烧’，但是‘地上几乎不受影响’，‘教会的醪糟事没被曝光’的水准内，将是最能让国王他们难受的选项。”
虽说考虑到奥利安公爵的行军速度，其实真把事情闹大，也未必不可接受。
但那样一来，无论是王宫和教会的军力，还是市民舆情，都有可能会变得对主张“废除王权”的阿莫里沙龙过于有利，给明天的冲突，添加不可控因素。